一个57岁的女人，决定大声谈性

在57岁的吴莺（化名）看来，向一个年轻女性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是一件费劲的事，她需要拨开舆论对“更年期”的成见，谈及性生活时会反复确认50多岁聊这个是否合适。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，她的女儿莓莓被她请出坐席……

但其实她所讲述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匪夷所思的故事，只是每个女性都可能会遇到、会经历的人生阶段。

当一个女性进入更年期，就像身体缺少润滑剂，吱呀作响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。闭经后的几年，吴莺和“更年期”贴身肉搏，拉扯开更年期女性境遇的一道口子，呈现一种更年期生活的可能。

这次对谈确认之前，女儿告诉她，这是一件对更多更年期女性有益的事。但她并不这么看，她不想拔高什么，“我就是不舒服了，想要舒服，而已。”说着，她把头别过去，轻轻呷一口啤酒，然后紧抿双唇，消灭浮沫于无形，仿佛她喝的不是一杯啤酒。

对于更年期这件事，49岁时，吴莺还没有这么淡然。2016年的某一天，她突然想到，明年自己就50岁了。“以前我看新闻说，2017年我们这里要举办全运会，那时候我就算，到时候我都50岁了，这个数字好大。”

过了50岁，吴莺也没有觉得自己多么老，在学校里还能干班主任、带毕业班，但生理带来的很多东西让她不得不面对。

51岁那年寒假，明明是冬天，但总是忽的一下，身体里仿佛燃起一个大火炉似的潮热。

有一次，半夜醒来，她发现自己全身是汗，后背几乎湿透。她再也睡不着了，枯坐在沙发上，天亮了，黑色的电视屏幕反射出她的身形，“怕老，怕再也没有欣赏的目光投向自己。”

月经淅淅沥沥，夜里睡睡醒醒，整个人无精打采。更年期这条分界线，像大地上的一条裂缝，黑洞洞地横陈在那里，只要到了这条线，该来的就要来了。

一些局限性慢慢在工作中显露出来。再往前倒几年，她上完两节连堂古文课，还可以带着队伍去社会实践。而50岁以后，上课总是提着一股劲，总是怕露出疲态。

当她看到年轻的老师在校园里一溜小跑，头发丝儿飘起来，不禁会想，有些东西真的已经离开自己了。

吴莺承认自己面对年龄的敏感。她不想掩饰，在她的道理中，就是要把很多事提前“打碎”掉，这样心态上更好接受。

有一次开年级教研会，她所幸主动提起自己已经“老花眼”了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扶了一下老花镜，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老这件事，“在一个可以破罐破摔的年纪，人一怂，精气神就散了”。

吴莺当了半辈子教学带头人，骨子里是有点骄傲的人。学生说她是“巫婆”“煤气罐”“更年期老女人”，传到她的耳朵里，她索性在班会上承认自己已经进入更年期了，希望获得大家的理解和尊重。

“我妈妈是这样的，我姥姥也是这样的，既然这是正常的，为什么不能坦然地说出来呢？”吴莺坐在那里，笑吟吟地说。

唯独对女儿莓莓，她最开始选择回避。“倒不是多难开口，总会怕她担心的。”

但莓莓还是察觉了异常。有小半年的时间，她发现母亲洗手间里的卫生巾没有减少。母亲的洁癖也越来越严重，一天做3次卫生还不满足，光滑锃亮的瓷砖她还要反复刷洗。

对于这份发现，莓莓不动声色，她当时没想好要如何跟母亲谈论这件事。

她向朋友提起，朋友说“大家都是那么过来”“还好应该不算严重”，莓莓点头，但她下意识地觉得，同样的话不能说给母亲听，“对于一个正在经历艰难的人来说，这样的安慰太粗暴了。”

她在网上刷到学者沈奕斐的一个观点：“今天的更年期概念是被社会建构起来的，而不是其本来的样子。”

更年期本来是什么样子？她在母亲床头的薄册子里看到一连串症状。那本册子还算平整，但封面已经有些脱色，看样子，时日不短了。

“你最近没来大姨妈吗？”有一天，莓莓一边倒水一边问。“语气一定要随意，就像说‘你吃饭了吗’一样。”莓莓总结。

吴莺很明显愣了一下，而后确认了莓莓的猜想。

“那我们去庆祝一下吧，你可以随时穿白裤子了。”莓莓说。

“是该庆祝一下。”吴莺莞尔。

还有些事情，是难以和女儿言说的。更年期女性的性生活，是一处更为隐秘的地带。

吴莺提起一些性名词时，语调从容，但脸上的一抹讪笑，泄露了她对这种表达的不熟练。在东亚人的语境里，这个话题天然带有耻感。

吴莺早前就多少知道，女人到了更年期，身体各部位将变得干燥。皮肤，黏膜，身体表面，身体内部，脸颊，四肢，阴道，都会缺乏水分。“但没想到会这么残酷。”

“跑完长跑，嗓子眼里那种感觉，皱皱巴巴的干疼。”她试图还原那种干涩。

进入更年期后，吴莺仍然想要保持原有的性生活频率，像过去30年一样，但每当她想和丈夫发生关系，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再湿润，原本快乐的过程变得无比干涩，甚至疼痛。“开始还能进入，但是没个几下就开始寸步难行了。”

吴莺尝试过用润肤露减少摩擦，但残留在内阴的润肤露，总是让她难以安心。后来换成食用橄榄油，依然难以冲洗。那段时间，她消耗妇科洗液的速度快了很多，但总觉得自己身上泛着一股“生油味”。

吴莺因为这个问题去过私人诊所，当时她向医生倾诉了自己的问题，医生笑了两下，忽然让她感到羞耻。“小诊所里有些医生的素质还是不够。”

她把希望寄托在互联网上。她在社交平台上搜索“更年期 干涩”“更年期 性生活”一类的关键词，每次搜索完，还要笨拙地删除“关键词历史记录”。

她给一个“医疗博主”发私信，讲述自己的困扰。在莓莓提供的场外信息里，那其实只是一个“江湖郎中”，除了讲养生理论和养生食材，没什么跟医疗沾边儿的。

“博主”把跟吴莺的聊天截图打码后，发在粉丝群里。“说话的人一下子就多了。”

通过观察网友的对话，吴莺得知跟自己情况类似的人有很多，不止是润肤露和橄榄油，甚至有人用过口水。

但另一种声音让吴莺很受伤，“假的吧，现在买小玩具都会送润滑剂，怎么会有人用橄榄油？”这种声音不在少数，看头像，大多是比自己年轻的人。

吴莺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很平静，但平缓的叙述之下，有一些细密的情绪被反复揪起又被抚平。

在那次群聊中，她真的被中伤了，也真的了解了一种名为润滑剂的东西，并且这种东西已经被普遍运用在性生活中，用以提高性爱的体验。

她从网上买回一瓶润滑剂。那天晚上，阴道丰富的神经顺滑地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亲密接触，并精准地将快感传递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，好似一场小型涅槃，愉悦而舒适，头脑和身体充斥着凌乱繁复的色彩。

不久前，当地有一个成人用品的展会，吴莺抽空去了一趟。挤在一群瞠目结舌的年轻人中间，把一排仿真展品捏捏按按。

现场有一位性治疗师，在举办快闪宣讲。在那位老师的观点里，女人不应该要求男人对她们欲望的满足全权负责，女人完全可以从观点上剥离性耻感、主动运用技巧上让自己更爽。

吴莺对此很受用，她说，大家好像觉得一个女性进入更年期了，绝经了，性生活就可有可无了，但从她自己的体验并不是这样，闭经反而让她从担心怀孕的包袱中解脱出来。

当一个女性解除母职的时候，她作为“一个人”体验会达到另一个高度。她现在认为，更年期不是结束，而是开端，“现在，才刚开始呢”。

重新找到愉悦之后，吴莺不把自己的欲望全部寄托在丈夫身上，也不认为自己满足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
“想做就做，不想做就不做。”吴莺的表情平静，坚定，不愤懑，这句话就杵在那，像一个地标。

两年前，吴莺55岁，从学校退休，在导演女儿的影响下，从客串短剧，到成为老年爱情故事里的“恶毒女二”。80岁的父亲说她，怎么就不能享受退休生活，她毫不动摇。

“性解放其实会影响你对很多事情的选择，我知道我是谁了，知道我想要的了。”吴莺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她自己。

做短剧演员很忙，比如对谈的前一天，她早上9点去片场，晚上9点才回家，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，有时为了拍摄效果还要穿高跟鞋，时间久了，全身都痛。这个强度，公司很多年轻人都会喊累，但吴莺不抱怨。

有一场戏，她需要穿上分段式的礼服，“上衣和裙子是两截儿”。松弛的赘肉从中间溢出来，她用女儿送的气垫粉底遮盖斑驳的妊娠纹。有年轻同事打趣她是“美女”，她不以为意，“什么美不美女，忙着呢。”

为了角色她还去学了伦巴舞，正说着，她放下啤酒杯，站在卡座侧面的小小空间里摇摆，舞步紧凑利落，故事也跟着“恰恰恰”。

结束之后，莓莓发来消息，她说：在那一刻，我重新认识了我妈，重新了解顺滑的阴道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根据杜蕾斯2024年发布的全球两性调研报告，在中国，超过7成的更年期群体仍保持每周至少一次的规律性生活。而女性在绝经后保持规律、健康的性生活，有利于身心健康、家庭和谐及预防泌尿生殖道萎缩。

为贯彻落实《“健康中国2030”规划纲要》《中国妇女发展纲要(2021-2030年)》提高妇女健康素养水平，在去年10月18日的世界更年期关怀日，杜蕾斯联合健康中国公益行动项目办公室邀请妇科、内分泌领域专家共同开启公益沙龙，受到社会广泛认可。今年，杜蕾斯继续践行初心，邀请权威专家编纂、发布更年期女性科普手册，举行科普宣教，并在全国多地开展公益义诊活动，科学指导并惠及更多女性群体。

作为女性健康生活方式的倡导者，杜蕾斯不仅持续提供知识科普，还开发了专业的润滑剂产品缓解女性不适，通过知识赋能、产品捐赠等公益行动和教育传播，推动社会对女性健康的持续关注与关爱。

无论多少岁，女性都拥有爱人与被爱的可能。吴莺50岁之后，很多事情不一样了，有很多辛苦，但她相信自己的选择，也坚持自己的选择，经历一番小彻小悟，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，就像她说的：

“人生啊，长着呢。”

部分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